所谓奶牛养殖小区就是俗称的奶站,由建设者提供养殖奶牛所需的场地、设备等基础设施、挤奶设备以及生活设施,吸引奶牛养殖户入驻,小区方面给入驻养殖户统一配送饲料、统一销售牛奶给乳品企业,然后从售价中提取一定的管理费。作为位列全国第六的产区,2008年之前,关中地区奶牛养殖和奶源生产六成为散户,此后5年多来,该地区大力推广标准化生产,养殖小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,如今在一些奶牛养殖集中的地方,奶牛小区已占九成。
然而,记者调查发现,今年的乳制品价格危机,使得一度盛行的奶牛小区模式迅速分崩离析,而尚未做好转型升级准备的关中奶农们则陷入痛苦的煎熬。
奶牛小区末路
“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,淘汰了养奶牛的散户,现在的奶价下跌危机,又将淘汰养殖小区。”西安市临潼区奶牛养殖大户黄治刚对《华夏时报》记者感叹道。此时,他的经营正走入绝境。
作为全国重要的奶源基地和奶产品加工基地,乳业对陕西关中地区农民增收贡献很大,许多农民一半以上收入来自奶牛养殖。
1月28日傍晚,虽然赶上下大雪,草料商老于还是赶到同村的奶牛养殖户黄治刚家里来对账。“2014年秋季陆陆续续拉了有100车草,草钱一直欠着,当时想着年底奶价总能上去,没想到反而降得更多了。”黄治刚说,临近年关,即使再难也要想法子先还一部分草料款。而黄治刚的办法就是杀牛卖肉。
在黄治刚的家庭牧场一角,十几头奶牛挤在一个小棚下,他告诉《华夏时报》记者,这些都是挑出来准备送到屠宰场的。“因为现在杀牛的太多,屠宰场都得排队,至少要提前一星期预约。”黄治刚说,现在一头奶牛卖肉能卖5000元左右,如果是收牛用来继续养的,收价会高出一两千元,而就在5个月前,从内蒙古运到西安一带的优质奶牛一头还能卖到1.6万元。
事实上,从去年夏天开始国际牛奶价格便大幅下降,俄罗斯禁止从欧洲进口鲜牛奶和奶酪后,进一步加剧了国际市场的供过于求,奶制品国际价格也随之极度恶化。国际奶价下跌对国内乳品市场冲击严重,据了解,目前国外进口奶粉的价格在1.8万-2.2万元/吨(去年同期为4.8万-5.5万元/吨),而国产奶粉的生产成本在3.2万元/吨以上,乳品企业更倾向于使用进口奶。加之我国与新西兰等国签订了自由贸易协定,对进口奶粉实行关税优惠政策,进口奶源大量注入国内,致使国内奶源市场一度低迷。统计数据显示,2012年,进口大包装奶粉为57.29万吨,2013年进口85.44万吨,2014年1-9月份进口则达149.86万吨。
《华夏时报》记者调查发现,关中地区奶牛养殖和奶源生产存在的几种生产组织方式为:散户、养殖大户(家庭牧场)、奶牛小区、规模牧场、奶牛合作社等。养殖户出产的生鲜乳主要交售给伊利、蒙牛、光明、银桥、东方等乳品企业。由于乳品企业实施阶梯价格,生鲜乳收购价格不尽相同。规模牧场收购价格为4.2元/公斤,大型养殖小区收购价格约为3.6-3.8元/公斤,中小型养殖小区收购价格约为3.2-3.4元/公斤,饲养管理水平低,与企业未签订合同的养殖小区收购价格约为2.6-2.8元/公斤,付给奶农价约为2.6-3.4元/公斤。占比较多的家庭牧场、大养殖户、养殖小区受冲击最为严重。
黄治刚家里两代都以养殖奶牛为业,在当地也算是养殖大户。两年前,为了达到大型乳品企业的收购标准,还投钱进行了扩建,可没想到去年奶价突然下跌,一些乳品企业纷纷撤了收奶站,黄治刚只能靠给各处送散奶维持。“现在散奶每公斤只能卖到一块多钱,根本不够日常运转成本,当年扩建时在亲戚朋友间按1分利息借了几十万元债,加上还利息,几个月下来资金链就断了,现在只有靠杀牛卖肉来维持,半年里已经杀了50多头。”黄治刚叹息道。
与黄治刚相距两公里的奶农老房的家庭牧场经营也十分惨淡,“从去年9月到现在杀了30多头牛,卖肉的钱拿来买饲料。实在送不出去的牛奶,最后只能往下水道里倒。”老房说。
记者在西安灞桥区的大为奶牛养殖小区看到,占地70亩的繁殖场区触目都是牛去栏空的景象:4个育成牛舍中仅有一间有不足十头小牛闲卧,其余全空,14个大型生产牛舍也闲置了三四间。
该奶牛养殖小区老板彭为民告诉《华夏时报》记者,就在半年前,他这里还有500多头奶牛,每天出5吨鲜奶,现在只剩下200多头。目前的形势对他来说只有两条路:要么变卖厂房、设施不干了;要么从奶农手中收购奶牛所有权,组建自己的牛群并且继续升级养殖场地,最后形成较大型的自有牧场。“但钱从何而来呢?”彭为民说。
仓促转型升级之痛
“在乳业产业链中,上游是饲料、疫苗、机械等,下游是乳制品加工销售,中游是奶农养殖,上下游都是规模化、组织化企业,实力都很强,但数量最多、规模最大的中游却大多是一盘散沙的农户,行情一好加工企业就抢奶源,行情一不好就以各种名义拒收、压价,养殖者们被夹在上下游之前,毫无抵抗风险的能力。”陕西畜牧协会秘书长郭庆宏分析表示。
危机之下,郭庆宏认为突围之道在于调整优化结构,淘汰落后产能,建立以300-500头适度规模经营为主体的模式结构,这也就意味着众多奶牛养殖小区须向规模牧场转型升级。
但《华夏时报》记者调查发现,面对转型升级,小区化经营存在的牛群难以整合、产权难以划分等问题逐渐显露。
西安市临潼区是陕西奶牛养殖重点基地,阳光小区是西安临潼区最大的奶牛养殖小区,老板郝洁玲告诉《华夏时报》记者,她从2004年开始搞养殖小区,至今累计投资1500万元,半年前小区内还有1200多头奶牛,但去年10月下旬开始,养牛农户开始卖牛、杀牛,现在只剩下800头。“牛价、奶价快速下跌,一些小养殖户欠小区的饲料、管理等费用已经超过他们手里牛的价值了,很多人把牛扔下就消失了,我们只能接手。”郝洁玲说。
2014年12月7日,郝洁玲与原先入驻小区的6个大点的养殖户合股成立股份公司,她占20%,养殖户按牛数量作价入股,这样将牛群、牛场的经营权和所有权合并统一之后,运行便从养殖户各自为政转为统一管理的机制,阳光小区则从养殖小区模式升级为养殖牧场模式,为此则专门请了饲养员并高新聘请了厂长。
“升级成牧场是为了每公斤奶能多卖几分钱,但运行20天就赔了9万,大部分股东都不干了,说牛全部放这儿,什么时候有钱了再给他们清偿牛价,可再运行一个月下来,又赔了22万,再继续这样,我也撑不住了。”郝洁玲称。
对此郭庆宏建议,“中游环节需要组织、团结起来形成养殖业联盟,通过联盟团结广大养殖者共同遵守行业规则,建立自律诚信机制,标准化配额生产。这样就增加了与上下游的话语权,上中下游实力均衡才能形成有序竞争。”